枝道了

冷圈蛮夷荒民,搞过都爱有名份。
wb:枝道了(善用篇名搜索)
ao3:hakureisae(或许能搜到一些失传的惊喜雷文)

【元弛】艺术犯 1~3

【1】


我快要二十岁了,依旧住在整日漏水的房子。姚弛只来得及写下句点就搁下笔去喂猫。这个狡猾的生灵踩在未干的墨痕上盯着姚弛看,玻璃弹珠般的猫眼射出两道锐利的光。对不起,姚弛双手合十跟猫咪道歉,我今天忙忘了,现在就去给你煮东西好不好。咪咪用爪子扒拉一下他,大致是满意了。


站在逼仄的厨房里,姚弛哼着歌,将猪肝切成小块。不大的屋子里只有他和咪咪,姚兰依旧晚归,那时候他已经洗漱完,靠在床头看书。门廊的灯亮了很久,他听着女人轻声细语地讲话,温柔得好似薄纱制的丝花。她轻飘飘地踏着舞步停落在姚弛床边,姚弛坐起来,去接她的外套。


是古龙香水。从大房子里搬出来后她就很少用女香,身上大多是清淡的古龙男香,姚弛暗暗想,这也太贴心、太谨慎了吧。


“是在邓家吗?”姚弛问。


她点点头,摘下珍珠耳环小心地收好,这是家里为数不多还成套的首饰。“我带佳怡去看画展,”姚兰现在给邓家的小女儿做艺术启蒙老师,“小姑娘兴奋起来睡不着,哄下去已经迟了,邓先生好心送我。下次你该一道来,邓小姐那么喜欢你,今天又问起你来。”


姚弛吐吐舌头,“不要了。我打扰你们了。”


她嗔怪地瞥了姚弛一眼,“小弛,乱说话!”过后又教育起姚弛来,要多和邓家的大公子走动走动,“你们也算从小认识的,那会儿你还总盼着好看的大哥哥什么时候再来家里玩,怎么现在都不肯找人说话啦?”


姚弛哭笑不得。他和邓超元之前一个高中,要是熟,早熟了。


邓超元高他一级,在不同的教学楼,平日总得依托共同的朋友才见上几面。每次都是洋洋洒洒一大帮人开展多姿多彩的校外活动,吃饭的时候他坐这头邓超元那一头,隔了三四个位置,说不上太多话。


后来邓超元便出国念大学,也没什么消息。同在英国的王喆偶尔传些邓超元的简讯给他。那时他们便不算多亲近的朋友,更不用说现在。


何况现在姚弛躲着他。


也就有那么一次。姚弛等在大厅里给姚兰送东西,邓超元刚好从二楼下来,套了件黑色的卫衣和牛仔裤,就像一位寻常大学生,头发还乱着跟刚起似的。


刚起还没清醒的邓超元看到姚弛,怔怔地问他来做什么。


姚弛下意识就把眼睛别开了,想了下不礼貌,又迫着自己转回来问好,邓超元说你也好,然后两人就没话可讲了。所幸这会儿姚兰陪着邓小姐过来。


“小弛哥哥!”小姑娘一下子跳姚弛怀里,都没顾得上她亲哥,直抱着姚弛讨些亲昵。姚弛温柔地顺着她的头发,把包里的小册子翻出来,说:“这是送给佳佳的,喜欢吗?”佳怡接过后发出一记惊喜的呼叫。


“这都是小弛哥哥拍的,你说你喜欢小猫咪,狗狗,还有小蝴蝶,哥哥就都拍下来送给你。”佳怡仰起脸:“那佳佳想要的蝴蝶标本呢?”姚弛佯装生气,说:“那不行,小蝴蝶会痛的。但是有机会让超元哥哥带你去看会飞会动的小蝴蝶。”说完心虚地瞄了眼邓超元。


佳怡赞同道:“哥哥最近很忙,但是说好了下周我们会去动物园。”


邓超元刚才一直没有说话,此时才应了声,摸摸小妹的头。


姚兰轻轻地说:“佳怡,要去上课了。”


她恋恋不舍地离开,走前还要转头看看两人,问:“为什么小弛哥哥不和我们一块去呢?”


姚兰哄她说,是姚弛太忙了,但在忙些什么,她这个做母亲的,竟然也答不上来。姚弛私下打了几份工,很多没有和她讲,抑或是讲了,她也没记住。




【3】

要说姚兰是姚弛的母亲,很多人定喊着不信。也是,她这个职责担得的确不咋样,姚弛常说,要不我喊你姐吧,现在我不是小孩子了,你看着和我一般大咧。姚兰不肯,她一边化妆,耐心地把眉毛描得又黑又细,从镜子里瞪姚弛,说,那我可吃大亏了,你知不知道教会你背课文花了我多大力气,还不能赚你一声妈妈了。


姚兰这么年轻,自然不会有个念大学的儿子,姚弛是她领养的。她三十出头,依旧天真得像个少女,觉得靠艺术和露水就能过活。十年来富家太太的日子把她捧进云端去,被珠宝和爱人的目光迷了眼,就看不到人间了。以至于她和姚弛,说不上谁照料谁,糊涂些的长辈,总是容易养育出强势的子女。


姚兰大学里读养不活自己的艺术,是在蹭网的咖啡厅里认识的王老板。


大三的时候王老板开始追她。


他很爱带姚兰去艺术展,虽然一窍不通依旧耐心听她滔滔不绝。他都快能当姚兰的爸爸了,但是姚兰觉得,一个懂得倾听的男人,是一个值得托付的男人,尤其是王老板这样,已身居高位却愿意欣赏一个聪明的女人。


年长的有钱男人和女学生难免要被人多说闲话,姚兰在宿舍住不下去了,王晋说,那就搬出来吧。


某天王老板到家,就听妻子捡了个小孩儿回来。平日里小妻子侍弄花草,弄进来些猫猫狗狗无所谓,大活人可是另一回事。王晋问过情况后有些不乐意,才大十二岁,怎么能当妈呢,你要喜欢,多得是漂亮小孩,还不懂事的,抱一个来给你养,长大了绝对把你当亲妈!或者现在,他不顾旁边还有其他佣人,开始毛手毛脚去解姚兰的衣服:现在咱俩就来生一个……


姚兰笑得勉强,去推他,推不过。旁边的阿嬷开口帮衬说话:这有什么,秦家新娶的太太比秦大少爷还小咧,还不是得喊一声妈。话出口,转念想到,姚兰也是要比王老板和原配的孩子小的,这便有含沙射影之嫌,连忙住了嘴。


后来姚弛还是在王家住下了。对于王家不过是吃饭多添双筷子的事,捡头大象都养得起。王晋做生意忙,偶尔回来趟睡觉,大半夜里才歇下。楼道里有孩子跑动的声音传来,阴惨惨的,他就一愣。房子太大也不好,闹鬼呢嘛?然后才记起来,哦,是姚弛。姚弛跟了姚兰的姓,王老板一年到头见不了他几回,没把他当儿子,跟那些猫啊鸟儿的划成一拨。


这孩子每次讲话都怯生生的,也就长得还不错。


倒是听说邓家的儿子来过几次,他有点不开心,他跟人老子不对付,凭什么小的玩的好。


打了几个招呼,于是从某一天起,邓超元就没再来过王家。重逢拖到高中的入学典礼上,姚弛作为新生代表看见迟到的邓超元偷偷溜进来坐到最后一排。他只是停顿了一下,又重新微笑着面对台下的观众。


这件事后来成了谜。青春岁月中的年轻陌路人,一个两个都没想通,怎么他们就非得磨这么些年,白白在后悔和别扭中浪费了。




姚弛把书架搬离了原来的位置,在滴水的位置放了个面盆。好在前一天把书都搬去了车库,才没有害它们泡个澡。


给房东打电话,房东说是整栋楼的管道出了问题,得联系物业,然而这样的老式小区,物业管理和一楼门口生锈的牛奶箱一样,只是单纯的摆设。


姚兰离婚后,他们租住在这个小小的居室。姚弛还在读书,只能利用课余打工补贴,而姚兰甚至不懂得变现自己的美貌,只一味维持表面的清高。


娶她像添置一件美丽、高雅的家具,在晚宴上挂在胳膊肘的漂亮配饰。妻子聪明又得体,穿着露背缎裙,向宾客介绍走廊上每幅画的流派。离开她也像换掉一件家具。王家出了事,王老板要逃到海外去,姚兰就是他舍不得却带不走的行李,连张支票都懒得开就打发出去。


王晋要走,他还要带姚弛一起走。当年那个不起眼的灰孩子混进温室竟开成了一株名贵的花。不知道哪天开始,他窜得比姚兰还要高,变得比姚兰还要美。从此王晋看他的眼神不再一样。


他姓姚,姚兰不在的当下这个姓毫无意义。男人开口了,他说,小弛,你也可以不叫我爸爸。


暴雨夜里姚兰破旧公寓的门被敲开,姚弛发丝黏在脸上淌水,哭着扑进她怀里,整个人青白青白的,抱起来就像条滑腻腻的鱼,她使不上力又生怕姚弛就这么从她身边错过了。


睡裙慢慢被水渍晕成深色。姚弛不停地讲,说了很多不太好的事情。比如十六岁后,那个人偶尔突如其来的关心,半夜皮鞋跟砸到地板,姚弛的肩膀被抓得吃痛,他喊他平日叫不出口的爸爸,渴求唤起男人一点点的良心。我每天睡觉前要把椅子抵在门后,姚弛小声啜泣。


年轻的母亲才回想起丈夫越来越难以琢磨的态度,和二楼,小弛永远紧锁的房门。


她把姚弛搂进怀里,喊着宝贝,我可怜的宝贝,慢慢梳开结成一络络的湿发。眼泪和雨水混到一块,滴落在水泥地板积起一个水汪塘。姚兰给姚弛吹干头发,用毛毯裹着他,两人依偎在一起。


姚兰的腹部发热,仿佛姚弛真的是她不曾有过的孩子。




【3】


邓超元回国那天,其实还真挺冷清的。


本来狐朋狗友给雇了一帮小嫩模,吊带小短裤的在机场拉横幅接人,结果赶上几年难遇的雷暴,航班延误,等人终于落地,就剩下自家司机举着他的名牌。幸好,他松了口气,巴不得享受这难得的清净。


邓超元笑呵呵打招呼:文叔,好久不见。


这个司机接送了他十年上下学,没把他当雇主,把他当孩子看。邓超元小时候总逃美术课去打篮球,就是他望的风。早把年轻人琢磨了个透,微笑着给他开门。


邓超元坐上车就开始打游戏,输了几盘才抬头发现没往家里开,后视镜里文叔抱歉地干笑几声。他就知道了,问文叔:怎么,我被安排啦?得,回国第一面,亲爹都没这个福气,直接给人拉到饭局上。邓超元看了一圈,几个朋友都在,还有些面生的坐在他们边上,神情期待又紧张,想必是托着来邓超元面前混眼熟。


一帮人正吃得兴起,看到邓超元来了连忙招呼他。邓超元笑起来,说,我还以为是特地给我接风的,亲老子还没见一面,你们倒好,让我吃剩菜。王喆拉拉他衣服,小声喊他坐下:好啦,你延误了几小时,总不好让大家饿肚子等你的。


邓超元开个玩笑,没想真发难,挨着他坐下了。


其实今晚邓超元就是心急火燎赶回去也吃不上热的。邓齐麟搞了三张票上剧院去,把他给忘了。文叔心里也犯嘀咕,没见过这样的,这么大一儿子摆着,跟看不见一样。王喆碰巧在邓家门口撞见他们离开,邓先生旁边跟着位优雅的女士,佳佳在他们前头跑跑跳跳。


王喆很有礼貌:伯父好。


邓齐麟急着走,冲王喆短促地点头示意。


后来王喆就偷偷跟文叔说,等下接了人别回邓家,直接把邓超元带过来吧,我在老地方订一桌。他向来心思细腻,这是怕邓超元回去家里没个人,只能同从小和他不对付的鹦鹉吵架,要伤心。但其实家家有本难念的经,邓超元,他已经习惯了。


熟人们管自己酒足饭饱,那几张陌生的美丽脸庞坐立不安,眼神在邓超元身边飘啊飘的。邓超元一下想起来,心说难怪觉着哪里不对。


姚弛呢?他询问般盯着王喆,王喆抬头望望天低头看看地,盯着自己杯里的饮料,说,嗯,这个,这个不知道。


邓超元知道他在装傻。你又敷衍我,姚弛是不肯来。他又对自己说一遍,姚弛是不肯来。




要发现姚弛躲人,真不算难。他和邓超元的朋友们都太熟稔,一次两次是巧合,偏偏每次都跳过邓超元,那就是针对了。但是在影像店里碰到姚弛,切切实实是巧合。


姚弛在柜台后缓缓摘下耳机,他站起来,同邓超元平视。


邓超元推过来一张唱片,是姚弛中学时常听的乐队,这是他们解散前的最后一场live。姚弛还记得那时候他偷偷去买了瓶酒藏书包里。傍晚和王喆坐在操场的旗台边,晃着小腿,一人塞一只耳机从头开始听。王喆不能喝,就让晕乎乎的姚弛把头靠在他肩膀上,摸摸头发,安慰他好啦好啦。


姚弛吸鼻子,说,阿口,你不要弄乱我头发……


王喆无奈地和他头碰碰头,一边盘算等会儿晚自习得替他请假。


邓超元抢先开口:你不要误会。


他说,不是给你,是我自己要听。


姚弛心想,这么些年了,可从没见你给我朋友圈分享的歌曲点赞呐。


滴滴一声扫码支付,他把唱片装起来递给邓超元。但邓超元还没要走的意思。邓超元侧过身,指指斜对面的咖啡厅。我路过,听说你常去,就想给你捎个东西。没想到你不在,就随便走走,进来买东西,刚好碰到你。


姚弛身上还系着咖啡厅的围裙。他轮班到三点,然后到影像店帮朋友看店。现在大家都数字听歌,很少有人买碟片,所以姚弛很清闲,在这里看看书,从忙碌的现实中喘口气。而现在,这透明又坚硬的仓鼠球也因为邓超元的侵入产生了裂痕。


邓超元从背包里掏出一个长颈鹿毛绒挂件,说,这是小妹送你的,前几天在动物园的礼品商店,她挑了好久。


姚弛受宠若惊地接过来,毛绒长颈鹿十分可爱,卡通化的大眼睛,脖子上绑着红色毛线蝴蝶结。替我谢谢佳佳吧,这个我会好好珍藏的,姚弛蹭了蹭玩偶柔软的毛,想象着小女孩仔细挑选的样子,心底有只快活的小鸟在唱歌。


但邓超元站在原地没动。


他说,还有一个。


这个是我送你的。



tbc.


写一点是一点,总要见光的😂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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